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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炼: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

2017-01-29 09:38:46 

  我信奉“与人为善”的处世哲学,可这并不意味着别人也信奉。我走南闯北、越洋过海,赶的夜路多了,见的鬼也多。对鬼们用不着行善,然而世上并无鬼,只有装扮成鬼的人。那么,对装鬼的人,要不要发善心?

  读台湾女作家龙应台的书,她的一句“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振聋发聩,让我不得不思考怎样对付鬼。“与人为善”的意思是把人往好里想,与人发生冲突时,采取“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办法。但是,那些鬼迷心窍的人,往往得寸进尺,你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被逼进死胡同的墙角旮旯里。

  本文要说的鬼,是出租车司机。

  我不想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开出租的也有好人,所以就说“个别”出租车司机吧。今年夏天我在北京出公差,从5月初到7月初住在魏公村。这可是奥运一年后,据说北京市政府为了奥运而整治出租车行业,颇有成效,可惜我没看到,因为我每次坐出租,都多付了不少车费。

  我要讲的第一个“个别”司机,且称“的哥一”,此人出手狠,一下子就多收了将近一倍的车费。那是5月下旬的一个傍晚,有朋友从外地到北京开会,住在望京的珀丽酒店,约我晚上过去聚一聚。我从魏公村打的过去,到达后的哥一按表收费,86元。我问为何这么贵,答曰晚上要加价。我看看表,是晚上八点过。无语,付钱。

  过了夜里十二点,我又从珀丽酒店打的回魏公村,出租司机仍然按表收费,65元。这就怪了,我问为何是这个价,答曰晚上要加价。我问从几点开始加价,曰晚上11点。于是我向这司机讲了的哥一和86元的事,他说我被骗了。我将刚才的86元收据给他看,他看后说那是假**。我再次无语。

  第二天下午我从魏公村去798,遇到第二个“个别”司机,且称“的哥二”。因为常去798,我知道票价应该是40元左右,但出租司机通常要收45元以上,我总是两眼一闭,退一步海阔天空就是了。可是这天的哥二打表打出55元,点燃了我昨晚的愤怒。我做了一口深呼吸,静了静心,语气平稳地问:天黑了吗?答:没黑,下午呢。我又问:为什么比半夜的票价还贵?的哥二知道棋逢对手了,转过身来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说:我是打表计费。

  我从包里掏出照相机,对着仪表盘上的驾驶证,说:你知道什么是被欺骗的感觉吗?那感觉实在很差,你现在就让我感觉很差。我做出要拍照的样子,接着说:如果我拍下照片,投诉你,你也会感觉很差。

  的哥二说:那么你想付多少钱?我说:不是我想付多少钱,而是你要告诉我该付多少钱。他说:40吧。我收回相机,没拍照,给了他两张20元的钞票。无语,下车走人。

  两个月后公差完成,我离京去周游列省,7月底又到北京,准备从北京飞返加拿大。晚上下了飞机,我从3号航站打的到望京的花家地,遇到了第三个“个别”司机,且称“的哥三”。

  得知我去花家地,的哥三便说:你怎么去那地方啊?一副不情愿的口气。我说:你是觉得太近了吗?你可以停车,我现在就下来去坐别人的车,或者,我多付你一点钱也行。的哥三没说话,开了一程,突兀地冒出一句:我喜欢你这人,痛快。我心想:他这是要确认我会多付他钱。根据我打的屡屡被骗的经验,应该尽量少跟司机搭腔,否则他会根据言谈来判断该怎么宰人,所以我只当没听见。

  到了花家地的酒店门前,打表49元,外加10元机场高速的买路钱,共59元,的哥三给了我**。我身上没零钱,便掏出一张百元票子递给他,心里琢磨着他会找我多少。可是的哥三没动静。我等他找钱,坐在后座上没下车。的哥三回过头来,用“你怎么回事?”的眼光看着我。我说:你不找钱么。的哥三说:不是说好要多给的吗?我说:你想让我多给你41元么?

  我答应多给他20元,他不肯,就是不找钱。我像上次那样掏出照相机,说是会投诉他。的哥三露出一副把外地乘客吃定了的表情,说:你投诉啊,我不怕!我拍了照,又将座椅靠背上印着的举报电话号码输入手机,然后把手机屏幕转向他,说:我只要再摁一下,就投诉了。的哥三仍是一副不屑外地乘客的表情:那电话号码不对,你要用**上的号码。

  我重拨了**上的号码,再次让他看手机屏幕。的哥三还是一脸“你敢怎么着”的表情,说:你投诉啊!

  其实我并不想投诉他,我不想麻烦。这大热天的晚上,刚下飞机,带着国际航班的一大堆行李,我又累又渴,只想赶快到酒店冲个淋浴、喝点冷饮,然后看电视、睡觉。再说,开出租车挣钱也辛苦,何必难为人家。

  可是,的哥三晾我不敢投诉,把我这外地人给晾干了,不仅不找钱,而且一口一个“你投诉啊!”

  没办法,我实在不敢欣赏他的态度,只好摁下了手机的发射键。

  的哥三拿出41元给我。

  我说:对不起,晚了。

  的哥三下了车,用大嗓门对围观的人群声嘶力竭地说:他要多给我10块钱,我就是不要啊!我怎么能多收顾客的钱呢?他一定要多给我10块钱,这是扰乱北京出租车市场的秩序啊!

  呵呵,什么叫“鬼话”?这回听见了吧。

  我也下了车,让的哥三打开后舱盖,我要取行李。

  他不,却将41元钱摔在后舱盖上。我取不出行李,于是拍下一张后舱盖上摔着钱的照片。

  我再次要求取行李,的哥三拒绝了。

  我说:你非法扣押乘客物品,我要报警!

  他可能想豁出去了,说:你报啊,我不懂什么非法不非法。

  我拨打了110。

  的哥三像祥林嫂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对围观的人群诉说:他就是要多给我10块钱啊,你们都看见了,我不要啊,你们是证人,我怎么能多收顾客的钱呢?他这是扰乱北京出租车市场的秩序啊!

  接到举报电话的出租车公司回电话了,要我将手机给的哥三接听。这做法可不怎么专业,我说对不起,为防万一,我不能把我的手机给他用。于是出租车公司又给的哥三打电话,我听见他再次声嘶力竭地讲述祥林嫂的凄惨故事。

  警车很快就来了。警察听到两个完全不同的故事,见有人围观,不愿事态扩大,便让我们去派出所。在派出所门口停了车,我对警察说我的行李还在出租车里。警察让的哥三拿出行李,他再次拒绝。我对警察说:扣押他人物品是非法行为。警察严厉地让他取出行李。

  进了派出所,的哥三还是不改口,仍然讲述他的祥林嫂故事。我问警察:你信吗?然后对的哥三说:我可以告你诬陷罪。

  警察是息事宁人,说:既然找了钱、还了行李,就没事了,其它问题都投诉了,等出租车公司处理吧,你们可以走了。的哥三先走,警察让我留下手机号码,说出租车公司会与我联系。

  两天后我离开北京返回加拿大,临到国际航班要起飞了,我关手机时,也没等到出租车公司的电话。不知他们是不是听信了祥林嫂的版本。

  我关掉手机,又想起龙应台那句话: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

  2009年8月,蒙特利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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