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博物馆的河南路中汇大厦老馆,到建新馆疏散淮海路渔阳里过渡共十年;再到而今上海市中心人民广场新馆廿年,时光倏忽弹指一挥间,在下不知不觉已跨入快卅载工龄老员工行列了。然而回首前尘,往事历历,尤其屈指数来,自己经历过文博史志办、馆长室、图书馆、出版部等八部门,差不多集上博缩影于一身。
坊间传说上博风水不好,廿年来多少风云人物出师未捷身先死;更何况眼下迎来东馆建设动员令,这既是事业繁荣发展良机,更要以饱满热情兼健康体魄去接受挑战。正所谓:革命尚待成功,同志尤需珍摄!
作者陶喻之于上世纪80年代下半叶在中汇大厦7楼上海博物馆老馆办公室
单位告示栏贴出新馆廿周年征文,未免令我生出些许不知老之将至感慨来。因为从河南路中汇大厦老馆,到建新馆疏散淮海路渔阳里过渡共十年;再到而今人民广场新馆廿年,时光倏忽弹指一挥间,在下不知不觉已跨入快卅载工龄老员工行列了。然而回首前尘,往事历历,尤其屈指数来,自己经历过文博史志办、馆长室、图书馆、出版部等八部门,差不多集上博缩影于一身啊;可即便如此,毕业分配如愿以偿上一台阶、跨入上博门槛入门情形,至今也还记忆犹新。
曾位于上海市河南路中汇大厦的上海博物馆老馆大堂。
我是几乎带着仰视又自豪的双重感觉,推开老馆清水红砖外墙的那扇厚重玻璃大门的;步入大堂,顶新鲜的是上班须乘一部老式电梯去七楼办公区,而在上世纪80年代中叶上海还仅有延安东路外滩联谊大厦等极少数高层建筑时代,乘电梯坐写字间委实相当地稀奇。在英式一楼实则二楼带圆形保险钢门原杜月笙中汇银行金库所在地的人事科,接受身为复员军人的人事干部简单就职注意事项培训,我等一行新职工就被领着从略显幽暗的一楼下到夹层总务科,领取了大小各一白底烫红馆名搪瓷碗,总算真正落实俗话所说的“饭碗头”了;记得本人碗号编码为224,但分发的蓝大褂工作服,我嫌难看一天也没有试穿过。
陶喻之编码为上海博物馆224的的搪瓷脸盆。
总务科隔壁是一间有些年头带冷热水、电吹风设施的理发室,有人正惬意地在仰头热敷修面;后来我也成了那位手势略带颤抖老理发师的座上客,这一剃头体验持续到老馆谢幕为止。至于其他福利基本属于清水衙门,印象最深是年终工会发放洗澡票,职工凭票去金陵东路骑楼弄堂深处的东风浴室年度包场汰浴,真正彻底地彼此坦陈裸对。再有就是岁末全馆内部聚餐,届时下班后同事们各显神通拿出事先带来拿手家常菜肴半成品,用电磁炉加热围拢开席,一时间推杯换盏,馆领导汪庆正、黄宣佩,特别是平常不苟言笑的马承源馆长等逐个串门问候,或稍坐跟各部门同事喝上一口,品尝一筷,点评一番,话话家常,干群、部门、职工彼此关系由此和谐融洽;最后,保卫科干部挨个检查落实消防安全。这一全馆部门年夜饭传统,随着新馆的到来自然而然匿迹退场了,但一说起当年浓浓的人情味道,多少难免令老职工们为之动容。
平常午餐拿着各自碗筷调羹洗涮,跟学校生活倒也没啥两样,甚至排队打饭时还碰着过退休来馆而显老态的老馆长沈之瑜;半地下室食堂深处,还开办有陈设简单标间招待所,进门透过墙头狭长窗户,不时飘来河南路上街沿行人脚步、谈笑声……神秘的老馆就这样像个五脏俱全小社会。几年后沈馆长无疾而终,以马馆长为首新领导班子为表达对老领导哀思,特在一楼办公室设置灵堂,全馆同事依次向遗像鞠躬致哀。
老馆老人马也各显神通,如财务室里头势清爽一口苏白的老法师一看就是轧总账的老资格;后来建新馆我等搬迁团中央机关旧址临时办公,他竟然就住在渔阳里,跟有“杂家”之称本馆学者郭若愚比邻而居,因而两人常不约而同来谈笑风生说戏话。而每月去财务科领工钿常碰着一位面带笑容客气的出纳大姐也不无来头,她是收藏世家合肥龚氏后裔。财务科再往里图书资料室虽门面不大却藏书丰富,藏龙卧虎,像词学家龙榆生早年担任过部主任;而我见到背脊微驼长者,是曾任民国交通总长、著名藏家叶恭绰的秘书沈宗威。至于每回提热水瓶下楼泡开水,偶尔会遇见一位北方口音却自顾自不跟人交流,背地里人称“老神经”的老者,就此神秘人物,我常被告诫千万别当他面咳嗽,否则会招来怒形于色的呵斥。很久后透过钟银兰老师之口才晓得这位终年独居中汇大厦塔顶,被目为仿佛《巴黎圣母院》里钟楼怪人,实系跟建国初故宫博物院老院长吴仲超早年在大连开办以“博古堂”古玩铺为掩护地下交通站的明清官窑瓷鉴定行家马泽溥外甥陈德舜;他那番防人不怀好意神经质般过敏症候,实乃“文革”挨批斗埋下的恐惧后遗症。新馆成立后,他自愿落户苏州乡下孑然一身老死,未能发挥一己之长,实在既可怜又可惜。总之,当年上博似乎人人都有背景来头或本事了得却深藏不露;纵然貌不惊人,或许正是某名门之后或身怀绝技而勿容小觑。
老馆老职工多,科班新生力量少;青铜、陶瓷、书画三大学科部往往可望不可及令人羡慕,当初跟在下同时到馆5名同学中4人在文管会地面文物保护部工作,负责区县古迹名胜维修和博物、纪念馆辅导。那些年我就参与过松江清真寺、天马山斜塔、朱舜水纪念堂、南翔双塔维修工程等。每逢年底上海被公布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之际,差不多会举行至少一项文物复原竣工仪式;届时文管会正副主任张承宗、方行遍邀文化界名流顾廷龙、胡道静、冯英子等到场共襄盛举。我清楚记得陈子龙墓园落成时,著名造园大师陈从周先生激动地行了跪叩祭拜大礼。而另一同班同学到考古部工作,几乎终年泡在郊县古遗址从事田野发掘,即使回撤也不时碰到市政基建突现明清墓葬抢救性应对,要冒着常人难以忍受腐臭涉足盛满“酱油汤”般棺液抱尸出棺,该同学便是现任上博副馆长李峰,他是脚踏实地“上山下乡”的“苦”出身实干家。
在文管会当了好几年修塔造园的“地保”,荷蒙馆领导错爱,认为我会动点笔头,遂被借调编纂《上海文物博物馆志》;又数个春秋沉潜于古往今来上海文博事业发展史料珍档,写出了《海上老古玩店谈往》、《牺尊还椟备忘录》、《关于CTLOO》等相关文章。当时新馆建设业已上马,文管会疏散渔阳光里办公;而当文博志完稿杀青而我入馆约十年光景,再次被借调新组建的博物馆纪念馆管理部,拟辅导崇明博物馆新馆陈列之际,又一纸调令将我发往开放前热火朝天中的新馆中枢馆长室,在马、汪馆长麾下任文字秘书,起草、回复往来重要信函。历时约半年后的10月12日新馆瓜熟蒂落,实现了圆梦完成式的马馆长相当高兴,亲笔签署了好几份纪念封送我,私揣这或许是对我前阶段工作的肯定吧。新近本馆拟编辑出版马馆长书法篆刻集征集墨宝,我检出他当年题署的纪念封,自然不胜感慨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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