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理论 > 学术 >

飘在乡土的上空

2017-01-23 09:21:36 

  欣赏乔万英绘画风格的人大都认为,其绘画的魅力在于以油彩绘就的画面中透出的那股浓郁的泥土气息。这位山西画家土生土长在晋中的黄土高原,这里的环境不仅为他提供了独特的绘画题材,同时也塑造了他特别的性格。山西的厚土决定了山西的风景格调,如同浩瀚的太平洋那无尽的水域令人心生恐惧的深度,这里无处不在的浅黄色土层同样厚得不见根底,但走在这样的土地之上却让人心里踏实。裸露的土地反射着刺目的阳光,蒸发掉水分的土壤像失去血色的皮肤般惨淡,阳光晒黑的只是田野里赤膊劳作的脊梁。钻天的杨树是白昼,狰狞的枣树枝杈的剪影是魔鬼在夜晚从厚土中伸出的手指,猫头鹰凄厉的尖叫和雄鸡豪迈的高唱应和着阴阳准时的更替。黄土贫瘠却憨厚地铺陈在人们的脚下,它们有时如粉如沙,在旋风袭来时高高扬起激荡在空中,化作无数细微但独立的个体;当恩泽普降时,它们又相互粘结,重回大地,安静地结成一个整体。高坡上的沟壑仿佛人体中肢体交接的环节和隐秘之处,是佑护和孕育生命的场所。春天到来时,绿色就从这里开始蔓延,然后覆盖整个大地。人们喜欢土地中长出的一切生命,更喜爱提炼和抽象而来的土地精神的图像。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山西作家马德荣曾经写过一个剧本《这方水土,这方人》,作家通过叙事的手法,来阐释地理和人文之间的内在关联。乔万英的绘画就是这样的带有乡土情结的表现性作品,其作品中描绘和表现的风土和人情,就像是飘荡在这块土地上空悠远的旋律,或近或远却永不消逝。

飘在乡土的上空

乔万英《乡村记忆之十六》油画,180cm×200cm,2014

 

  封闭和单调往往是创造力产生的外在条件,群山环绕形成的封闭感和单一的物产却催生出山西丰饶的文化产品,戏曲、民歌、礼仪、手艺、建筑、道具,还有剪纸、年画都是山西人民值得骄傲的文化艺术形态,它们是这块土地上丰富生活的元素和动力。除了这些文化艺术的具体形态,山西的历史上也不乏声闻九州的事件,而在它现代的历史中,“大寨”就是一个响亮的名词,记录着一段辉煌的岁月。大寨曾经是,而且当下依然是山西人民心中挥之不去的骄傲,因为它曾经是全国农村发展建设的样板,吸引着成百上千万的人民争相观摩、效仿。我和乔万英的街头偶遇就发生在大寨大队那座曾经荣耀无限的大门之前,遗世独立的他和我渺渺中的期望触碰,激发起我无穷的想象。这是发生在这个空间下的偶然事件和历史交会产生的关联,场所精神对潜意识产生了巨大的作用。那天,乔热情地带我们参观了陈永贵的故居,拜访了贾进财的老伴儿,最后还登上了早已是郁郁葱葱的虎头山巅。今非昔比的虎头山景观,纪念馆中丰厚的历史文献,陈永贵伟岸的雕像,简朴但却别致的郭沫若墓地,还有乔虔诚热情的笑脸,这些散乱的元素在现实中的混合足以将我的意识搅乱。记忆潮水般翻滚,激起沉睡许久的声音、画面,情感复杂却无比强烈,曾经刻意回避的故乡,此时此刻突然变换成为一个令我魂牵梦萦的情感归宿。而当乔向我们道出自己的身份时,更是掀起了一轮好奇与赞叹,他俨然是新时期大寨的代表,其貌平常却有惊人之举,很难想象他竟然是一位高产的画家。

  历史上,山西的民间向来不乏绘画的高手,建筑的构架上以及空间的界面上都是绘者施展才华的天地。他们使用油彩、粉彩描绘神话和世俗美景,这些图像填补了人工环境苍白的面孔,形成一个微观的、虚拟的社会环境。有时,这些作品甚至成为超越建筑艺术的传世精品,我曾经在一位来自山西的收藏家的院落中看到一块石碑,其上刻绘着钟馗生动威严的形象。这显然是一种严格遵循纸墨痕迹的雕刻印记,尽管变换了材料,但我们依然可以因循着那些深刻的凹槽去推断昔日那位民间画师的功力。山西的画家王春生是我的学长,他多年来致力于收集山西民间的炕围油彩画,这是一种对山西民间生活习惯的记录,它们曾经普遍地出现在过去生活的场景之中。它题材和手法的丰富性、造型的生动性客观反映出民间的艺术风采。无疑,山西是一块盛产艺术的土壤,它必定会不断培育出茁壮的艺术生命个体。当代农民艺术家乔万英就是这个推断的证明。

  乔万英热爱绘画,绘画对他而言正是他和自然、社会沟通的理想媒介,这些客观存在的风物和关联通过艺术家在画布上的劳作转化成为一幅幅图像。乔万英作品的尺寸很大,许多作品画幅横向的跨度都超过了4米,于是他的创作行为就恰似另一种耕耘。如果说现实中的土地耕作收获了维系生活的物质,这种创造图像的耕作则是对自然和社会情感的反哺。他表现荒野的无羁,厚土的沉着,植物的坚韧;也表现阳光的公允,夜幕的豁达。乔的画面充满着爱,那些凌乱地簇拥在一起的建筑,顽强屹立在荒原绝壁的白杨,以及莽莽苍苍的高原山野,在其画中都表现得如此的亲切,仿佛在爱抚的双手之下温顺的生命形态。他的绘画从规范的学习中自信走出,创作题材由风景到风物再到人物。我特别喜欢他的人物系列,乔的人物系列又可分为两种类别,一类为肖像,另一类为集体型的印象。他的肖像画的表现方式均采用概括的手法。寥寥数笔勾勒而出的农民面孔,它们尽管不够深入却有足够的生动感。这是一种单调性的概括,它一方面不断变换描摹的对象,一方面又不断地重复,重复的不仅是方法,还有构图、色彩、形象。这种对肖像概括性的表现,是一种将个体抽象为集体表征的努力。这种方式巧妙揭示了农民和土地之间潜在的天然关系,像是一种对土地的另类速写。我个人最喜欢的是他近期的作品,那批表现人和环境的有场所感觉的,同时有时空感的作品。这些形象超越了现实,宛如梦境的浮现,作品中表现的恍惚的场所记忆是这块土地前世今生遗落的特质,它们经历了时间的风化而残存,触动了我记忆的神经,被唤醒的情感记忆潮起潮落,汹涌澎湃涌上心头。画面中的不稳定感恰恰是梦境中图像的语法,人物身影残缺,面孔形象模糊,相互之间似是而非又张冠李戴,显现出一定程度的松散和错乱。有几次这画面的意象也以拼贴的形式进入我的梦境,它们和我遥远的记忆残像神奇地拼合了起来,令我感慨时间的冷酷和生命的温情。生命的载体被深埋在了黄土之下,但过程和灵魂却缥缈于它的上空,它们会在我们意识恍惚朦胧的熟睡间渗透进我们的思想意识之中。乔却是一位俘获生命过程记忆的高手,他在夜晚睁大了双眼静候这些漂浮的事物,然后用画笔与画布织成的网将它们轻轻地粘连。

飘在乡土的上空

乔万英《梦系列之十三》油画,195cm×400cm,2008

 

版权声明: 本站原创内容欢迎转载,转载请注明出处“环球美术网www.caanets.com”;本站发布内容部分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本站删除。

每日推荐

每周热点

  1. 1《中华古诗文书法作品选》第一辑出版

艺术批评

收藏关注

推荐资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