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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曰:漫谈胡砚作品中的真

2017-02-01 08:37:34 

  看了胡砚的画,只有一个感觉,真,一种毫无观念雕饰的真,一种心理毫不掩饰的真。

  观念

  大家都说,当代艺术玩观念;观念仿佛是躲藏在画布后面的本体,画成了表象。我们欣赏一幅当代画作,常常掩饰不住寻觅的冲动:这画想表现什么呢? ……啊!我明白了,原来这画是表现这样一个观念;有哲理,意蕴深厚啊!仿佛我们不是在欣赏一个艺术品,而是在聆听哲学家在高深莫测地宣讲他的体系。

  哲学是观念的拼图游戏,观念在整个拼图中如何搭配,如何互动,如何与现实相观照,这些是哲学的任务,所以英美哲学和欧陆哲学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语言转向。而其中链接概念成为一个体系的是逻辑,即使是像存在主义这样强调个体的主观感受,拒斥科学理性的流派,其结论还是逻辑串成的。哲学由于不是私人语言,强调客观,至少是主体间的同一性,所以拒斥个体的情感渗透。并且哲学的观念是有系统语境的;同样一个观念,如主体,在海德格尔和萨特的体系中就有不少的出入。这就像欧几里得几何和非欧几里得几何,三角形的内角和是180,在前者正确,在后者错误。

  艺术并非不能玩观念,但那一定是带有强烈个体感受的,尤其是心理的甚至是情绪化的观念,而不是有严密的体系依托的,理性的,客观的哲学意义上的观念。如果艺术家像对着照片画画那样以某个哲学观念为摹本,那么作品出来以后给人的感觉一定就像以前我们解读《红楼梦》那样:揭露了封建社会的黑暗,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状况。《红楼梦》中那些缠绵悱恻的情感纠葛,优美的诗句,让人魂牵梦绕的场景在这样概念式解读下就会显得那样琐屑而苍白,就像《红楼梦》的一句经典告白:既如此,何必当初。

  首先哲学的观念如果离开了适当语境,它就会晦暗不明。其次,硬生生地把观念以自己抽象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地方,艺术创作也就变得没有意义了。因为艺术创作的内容首先是某种直觉的对象、某种心理的过程,而这些用抽象的概念进行概括后,艺术创作汲汲以求的鲜活、感性、怦然心动的瞬间就消失了。艺术家进行创作时,他不应该泯于众人,而是站出来的本真的人。作为个体的人,社会与历史在这一点上常常与他没有因果联系,他的作品只会打上强烈的个人色调。

  我这里援引胡砚在上苑艺术馆驻馆艺术家系列访谈时说的一段话:思想是这样一种东西,它能串联我们本己的艺术感受,开启我们的思维,但当我们刻意追随某一思想时,它会置换我们的切身感受,让一些无根的观念悬浮在那里。最后我们得到了思想的指称,而填充思想的质料却被我们遗忘了。

  艺术作品与观念的关系应该是这样的,艺术家凭着感性直观触摸自己的生活,创作在这之上开始,也只在这之上完成。这一过程中会有观念下意识地参与其中,一如康德说的先天综合判断,但那毕竟是直接给予的、鲜活的、感性的、激动人心的。艺术作品完成之时,观念才着手对作品的二次创作。

  心理

  现在绘画界通常的情况是这样的,一个技艺高超的大师在用他那鬼斧神工的画笔向人们炫了一下写实技巧后就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另一条道路:人物、景物的外形轮廓,尤其是它们的真被艺术家的情绪、观念所污染,涂抹,扭曲,变形,直到与真有一段距离后,画也就基本宣告完成了。这里,心理强暴了艺术家的直觉,静观中肃穆的真被遗忘了!

  思想史上抛弃真的情况其实早就出现了。智者派首领普罗泰戈拉最早喊出:人是万物的尺度。英国人休谟告诉我们,甚至连理性的根基,因果性,都不过是人类的幻觉。康德提出先天综合判断,试图为理性找到根基,但并不成功,并引发了一系列哲学思想的诞生。这些思想不再以求得世界本来面目的本体论、形而上学的建构为主,把目光从客体身上回撤,关注主体,关注主体与客体的互动,甚至有意识地消除主体与客体的差异,贬斥主客二元论。这与以往排除主观因素干扰静观现实以取得真实的世界图景的模式大相径庭。

  这样看来,艺术与哲学出现了同一个倾向:把以前努力抗拒的主观、个体性请回来,而那个曾经让人肃然起敬的理性的真已失去了往日的尊严。

  其实,我认为人类一直以来就没有失去对真的渴求。只是人类的心智已从那个只知道分辨好人坏人的幼儿期成熟起来了,变得学会了从多方面看问题。

  柏拉图只知道静观的方式看世界,武断认定那个从洞穴中挣脱出来的人见到的就是真相,是理念,但谁能保证那就是真相呢?除了上帝,没有人可以笃定这一点。有人把唯心主义扣在贝克莱头上,贝克莱曾提醒我们,除了感觉我们不能断定任何东西。这是一个进步。这就像大人告诉孩子:人并不是好人坏人那么简单,看问题不要太绝对。休谟对因果性的拒绝让我们知道,人类认识的根基,理性,也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牢靠,只是在一种盖然性的基础上能被人运用而已。这是对理性的一种否定,但也是以一种谨慎的态度促使理性进步的否定。他们两人让人类从客体到认知两方面的认识都变得谨慎而清醒起来;我们看到了不足,才能使我们对长处的把握更加准确。康德是一个理性至上的人,他无法容忍对理性的些微责难,他试图补救,但他的补救让我们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主体性在认识中的不可规避。从此人们认识到,主体客体不过是人的一种武断划分。世界是我们所看到的世界,我们无法拥有一种有别于具体的人的不受意识打搅的、中立的眼光,那是人臆想中的神的目光。量子力学的新近发展已经揭示了主体性与客体性是无法严格区分的,人的因素是无法回避的,我们所能做到的至多也只是主体间的同一性,可重复性。所以如果客观性意指对世界的真实反映,那么这不是弃绝主体的与客体的直接通达,而是现实地容纳了主体性的对客体的观照,这样的观照才更显真实。所以,人类对真的追求其实一直没变,只是更加自信地在承认主体性的基础上继续对客观性的追求。

  其实艺术对真的追求同样如此,只是艺术的真需要我们摒弃原来理想中静态的、优雅的、协调的美,把人的赤裸裸的生活情态展示出来。这里可能有矫饰,把一部分属性放大,一部分掩藏或者舍弃,让颤动人心的那一面突显出来。这种矫饰可以是颜色的、轮廓的、与理性不合的、不自然不协调的,但就像语言中的隐喻一样,这其中的不理性、不自然、不协调会让人的思维受到撞击,继而恍然大悟,艺术家所要的效果就突显出来了,——那是艺术家眼中所看到的真。这里有一点悖论:为了真实,我们选择了扭曲,变形,失调,选择了不真实,而不真实的画面却让我们获得了意料之外的真实。当我们现实性地容纳了人的个体性的因素,抛弃了不实际的理想状态,忠实于某个偶然的瞬间,我们就看到了理想中的真。看看一些当代艺术作品,它们与我们理想中的画面相去甚远。但是理想的画面反映的是与真实的人相疏离的状态,那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人,那是不受社会风云变幻影响的人,那是没有思想观念的人,那是静观的人。真实的情况应该是,当你愤怒时,你的画面会很紧张;当你惬意时,画面会有轻音乐在上面流动;当你郁闷时,画面会显出一种阴郁的气质;当你惴惴不安时,画面会有错杂慌乱的感觉;当你痛苦时,画面沉闷得让你透不过气来,仿佛有哀乐响起…… 如果我们为了理想中的那种真的效果,弃绝我们的情感、我们的观念、甚至不信任我们的眼睛所触摸到的世界,那么我们就放弃了人的世界的真实,放弃了我们的自信,我们获得的只能是静穆的神的世界,——一个不真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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