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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波:梅十方的刺点

2017-02-18 10:51:12 

屈波:梅十方的刺点

梅十方,男人四十系列《请抽一支软中华》(局部)布面油彩,120x60cm,2014年

  影像获取和图像生成。

  梅十方绘画艺术在制造精神刺点,日场情景的和绘画呈现的。

  梅十方随时都在摄影,这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完全不足以成为描述的起点。因为在我们这个时代,摄影已经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数码技术使摄影廉价而“傻瓜”,技术门槛的降低甚至使幼童也可以一玩摄影,体验现实的世界被平面化和图像化的游戏快感。群众共同制造的摄影图像已经太多、太滥,充满了我们生活的每个角落。艺术家梅十方是红尘俗世里群众中的一员,但是,身为艺术家,他却似乎有理由、也有责任使自己的摄影与众不同。

  罗兰·巴尔特曾说,他的社会正竭力抑制摄影的疯狂,使其变得规矩。所用的方法,一是使其艺术化——以摄影师屈从油画美学的方式或摄影作为电影技术手段的方式,二是普及化——摄影图像泛滥成灾而平淡无奇而再无突出之处。这种巴尔特称之为“被驯服的摄影”在当下中国的泛滥,比之巴尔特描述的彼时彼地的情境,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精心修图的、唯美主义的摄影图像充斥液晶屏和道路旁的大广告牌,粗制滥造的、随意而为的图像更是装满数码相机和智能手机。

  梅十方随身带着一部傻瓜相机,随时随处地拍人。不过,尽管随时随地,他却从不敷衍。他首先是一位细致入微的社会漫游者,大众观察者,然后才是察人深刻的人物拍摄。曾见过他拍的一帧餐厅中年女服务员的照片,她倦怠、落寞、茫然,在角落里坐等客人的散场,无意中冲镜头困惑地一望。这瞬间的定格和类似的诸多定格,使梅十方的摄影具一种独特的品格:捕捉并传递一种巴尔特称之为刺点(punctum)的要素。

  巴尔特说,刺点之于观者,不需要寻找,它会主动从照片上的场景里像箭一样射出来射中观者。这些敏感的点、印记、伤痕,针眼、小孔、小斑点、小伤口,偶然的东西,会伤害观者,令其痛苦。梅十方的摄影作品,布满了刺点,他所拍摄的真实的人,充满现实的欲望。因为真实,那些亢奋、疲沓的身体或者其局部器官就格外有一种能够刺中观者的潜在力量。

  不过,尽管梅十方是一位积极的摄影实践者,但摄影于他,只是跨界,他并不准备以摄影家的身份名世。他毕竟是一位画家,爱绘画甚于摄影,绘画才是他的本行。那么,摄影之于梅十方的绘画,其意义何在?答案或许是:一种视觉生成的通道。通过这种机制的训练,梅十方在绘画中也制造了刺点。

  有一个可以引述的艺术史的例子:埃德加·德加和他的《苦艾酒》。在印象派诸子中,德加酷爱摄影。摄影教会德加敏感,如同一只狐狸,他能抓住对象那摄人灵魂的一瞬。《苦艾酒》形象记录了苦艾酒沉迷者的麻木。所谓形象,即是刺点的捕捉与准确传递。那绿色液体前呆坐者的麻木,透过男人直瞪瞪却又一无所视的眼神,女人忧郁木讷的表情、松垮又僵直的体姿,在一瞬间刺中观者。如同那杯“苦艾酒”,梅十方的绘画也是摄影式的,或者说是布满刺点的。

  梅十方走过一段由远及近的绘画之路。所谓远,是一种想象,一种建构。所谓近,是一种日常,一种逼近。他曾经画过一组名为《无题》的神秘风景,其中有人或者无人。粘连的用笔,模糊的形象,使风景空旷、人物诡异。后来,他创作了一组名为《天上人间》的作品,依然是大风景的画面,躁乱的用笔中影影绰绰有亭台楼阁的形象。比之前一阶段,“天上人间”这一有丰富所指的命名,也未能或者无意阻止作品的人间意味,或者说,梅十方的视点从远方越来越往近看,往回收。于是,从2009年开始,他的画布上开始出现单个或者群体的、带有肖像色彩的、并且有时代意味的人。

  说这些人像是时代肖像式的,是因为其深深浸染了时代的色彩,是某种时代精神症候的体现。但是,这绝不意味着他们是整体的、抽象化和集体化的。相反,画中人都是具体的、俗世的和个体化的。当然,这与摄影相关。作品的命名也越来越具象,越来越不文艺,甚至越来越俗气。“五好家庭”、“三代单传”、“江湖儿女”、“二人世界”、“男人四十”、“头上有角”、“斗地主”、“幸福就是抱狗玩儿”、“吃的就是个生猛味儿”等等,诸如此类,把鸡零狗碎的日常生活一股脑儿抛给观众。

  这种鸡零狗碎,是梅十方在场的证明。他从“远方”回来,投身在红尘,并开始饶有兴趣地咀嚼其中之味。正因如此,那些画面的刺点,就恰好符合巴尔特关于刺点应该是“并非刻意为之的特征”的界定。艺术家并不需要“能见人所未见”,而是他要“正好身临其境”。 这种身临其境对梅十方的意义是双重的:图像因此而鲜活,图像也因此而粗糙甚至粗暴。他的几乎所有近作,都具有这一特点。略举几例,即可见其一斑。

  “五好家庭”是时代的词汇,家庭的五好也是大众内心的向往。但《五好家庭》系列之《春哥一家》,却由把玩手机的男人、安慰男孩的女人和男孩,加上宠物猫、玩具枪构成。这个标准中国式“核心家庭”的图像,瞬间引人注目的细节——也即刺点,是男孩太阳穴上的创可贴。画面褶皱处,或许是中国式“熊孩子”的故事。故事褶皱处,或许有更多故事和故事的褶皱。该系列的其它作品,也将当下家庭生活的或无聊、或沉闷、或浮躁的百般情状一一通过肖像式的具体人物展陈。

  《男人四十》是一组规模更大的系列画。子曰四十不惑,但今天的四十岂止不惑?或不惑,或自得,或淡定,或焦虑,种种人生况味在此时间节点交织、混合。该系列中的《人生在等着一把大胡》,麻将桌前着花里胡哨黄花衬衣的男人志得意满,有蓝色指甲的手掌沉稳地搭在腹部,在等着一个大胡。旁边的丰满女人,红发、蓝耳坠、金项链,看不见的脸朝向一边,和某人——也许是另外一位同样丰满而时刻惦记着减肥的女人,在交谈或者制订关于成功人生的幸福准则。男人和女人身上的蓝、红、金,构成刺点——一个土豪时代流行的颜色。《一杯普洱茶》,男人置身粉红、粉蓝组成的暧昧环境中,粉黄、粉红、粉蓝构成的脸上,一张悠闲而满意地吹茶汤的嘴,作为刺点,刺激着观者。这张嘴与那只显示营养状态良好的充血鼻子,共同表达中产阶级的某种状态。其它如《印堂发亮》,金戒指与满面红光,制造了刺点。《落了三千烦恼丝》,刺点则以掉发却不锃亮的头皮颜色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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